暗斗持续五年后，罢职成为序曲，软禁是终章。向上路的深宅里，只有两位女子与他相守。原配张晶英，旧上海闺秀；如夫人张梅英，出身军医世家，先为家庭护士后成续弦。外界常用“红颜”形容二人，却不知在孙立人眼里，她们更像并肩作战的战友——一个负责精神慰藉，一个承担生活重负。

日子枯燥至极，张梅英抱来一堆花盆，硬是把院子改造成小小植物园；张晶英隔三岔五来访，带书报、带新闻，甚至带来自己抄写的佛经。深夜灯下，孙立人偶尔会教孩子们背《西点军校条令》，声音压得很低，担心门外监听器捕捉到多余情绪。

四个孩子先后降生于风声鹤唳之际，却显示出惊人韧性。长女孙中平专攻核子工程，申请赴美时，父亲只留八个字：“不忘本，不忘根。”长子孙安平醉心半导体，毕业论文被美国教授称为“可商用的未来蓝图”。次子孙天平、幼女孙太平，分别闯进计算机和遗传科学领域，每个人都用成绩证明：幽禁的是父亲的身体，不是孙家的精神。

教育方式极苛刻。家规写在宣纸上贴于厅堂：说话需有证据，写字必须成文；遇事先思考，禁止埋怨环境。孩子们私下嘀咕“老爸比教授还教授”，可仍咬牙照做。张梅英后来回忆，小院里最常见的画面，是父亲举着秒表要求背英文单词，母亲在一旁数蚊香圈数。清贫到连学费都要东拼西凑，却谁都没想过放弃读书。

转机出现在1988年初。蒋经国去世，台北当局开始“人权形象工程”，孙立人获准搬离向上路。彼时他已八十八岁，双手终年颤抖，走路需人搀扶。面对记者追问，他只是淡淡一句：“往事且让历史自己开口。”一句话，将功名、委屈、对错全数掩埋。

1990年11月19日，黎明前的医院走廊，医护记录显示心跳停搏时间为5时08分。床头柜摆着一本旧军历和一张全家合影。照片上，四位子女围着老人，笑得极其放松，那是他生前最后一次外出——去参加孙中平在台大核研所的学术报告。

后事极为低调，没有公祭，没有政要致辞，只在墓碑刻了十四个字：“战士，学者，父亲；天地，家国，儿女。”访客不多，却常有年轻军校生前来鞠躬，因为战史课本里仍记下了仁安羌大捷与缅北反攻的经典战例。孙立人活在课堂，也活在自己培养的四个后代身上。

蒋氏父子曾设想用软禁抹去一个将领的影响。结果，影响没有削弱，反倒以另一种形态延续：知识、榜样、品格。时代风云里，人可能被禁锢，思想和血脉却能突破围墙。不得不说，这才是孙立人传奇最耐人寻味的一笔。返回搜狐，查看更多